虛證從何處來?這是談到虛證時必須首先弄清楚的問題。惟有這樣,才能既知其然,又知其所以然。


  導致虛證的最簡單的原因,是由飢餓引起的。沒有東西填補你的軀體,這還不虛?記得上世紀60年代三年大饑荒時,好多人都因吃不飽而患了腫病,雙腿腫得雖比不上水桶,但與那冰球守門員卻不相伯仲。西醫說那叫“營養不良性水腫”,中醫當然歸為虛證。治療十分簡單,只需飽吃幾頓那腫就消了。不過,這個十分簡單的療法在那個年代卻是十分困難的。


  這一種虛證是下層老百姓的專利,大人物是不沾邊兒的。而最基本的虛證是從先天而來。


  這“先天”有兩個含義,一是遺傳決定,一是孕期發育。先說“遺傳決定”。用一個當今最著名的詞兒來說,就是“基因”,是從父母那裡接受了它,再由它接受了虛性體質:氣虛型體質、陽虛型體質、陰虛型體質、血虛型體質。這些體質在平日里雖未必是病,但也有相關的“症狀”,如陽虛型體質特怕冷,陰虛型體質特怕熱,氣虛型體質特易累,血虛型體質特蒼白。而一旦發病,以上各種體質就會與各種虛證相聯繫了。再說“孕期發育”,那是由於胎兒沒獲得某些營養,沒得到正常發育,由此而導致的虛證,中醫所說的“五遲”、“五軟”就屬於這個範疇。兩種先天性虛證,比較起來,“遺傳決定”根深蒂固,雖其虛證可以治療,但要改變其虛型體質卻是相當困難的。


  導致虛證還有一個重要原因:過勞傷正,即過度繁重的體力勞動損傷了人的正氣,導致了氣虛與陰虛。這當然仍然是下層老百姓的專利。“鋤禾日當午,汗滴禾下土”。此刻,首先消耗的是氣,當你累得“呼哧呼哧”地喘粗氣時,你的氣也正在最直觀最形像地被消耗著;同時消耗的是陰,幹活兒免不了大汗淋漓,汗是人體的津液,這又在傷津耗液了,進一步就是傷陰,而氣則是附在津液上的,隨著大汗傾盆,氣也再度被傷了。過勞就是這樣損傷人的正氣而致虛的。


  除了“勞力”之外,還有“勞心”。“勞心”與“勞力”一樣,若過度也將導致虛證。


  於是要說虛證的又一個原因,那就是傷“心”。


  過度地用腦最能耗傷心血(這裡的“用腦”當寫成“用心”更對),平常說的“十分用心”、“花了不少心血”就是指此。久而久之,心血必虛。而這一種虛證當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專利了,他們憂國憂民,殫精心竭慮,用盡心血,絞盡腦汁,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。這種“用精”於國於民是一種幸運,於他自己卻是一種奉獻,一種付出,付出的是健康,甚至生命。


  除了傷“心”,一些不良情緒也傷害相關臟腑,“七情”所傷也能導致虛證。因而,好的心境十分重要。自古人生多風浪,何須愁白了少年頭,越是逆境,越要舒暢,豪放曠達,心寬體壯,任憑風浪起,穩坐釣魚船,我們應該具有這種無憂無畏的大俠風範。


  還有那麼一種虛證,它是由治療不當導致的,可分為這麼幾種情況:失治、誤治、過治。


  失治,即長期患病而得不到治療,這最能使疾病轉虛,這當然又屬於窮人了。這一句話重複一萬遍也不會退​​色:先吃飯後吃藥。連飯都沒能吃飽怎麼會去吃藥呢?於是,生了病,沒錢治,拖著,直到拖出一個虛證來。還有另一種“失治”,那就是大病之後沒能緊接著調理,這也將使病情致虛。在那大病中,人的正氣受到了重創,而調理,就是要將那一個大洞補起來。調理跟不上來,疾病就總是處於一種“尾巴狀態”,點點滴滴,纏纏綿綿,天長地久,總不收尾,這就已經轉化為虛證了。而這一招儿往往又被窮人獨攬,只要命兒保住了就成,還去花那錢幹什麼?因而,由“失治”所致的虛證,歸根結底是一個“窮證”。


  因,這是一種根本錯誤的治療,俗稱“弄反了”:本來是寒證,當用溫熱藥,卻用寒涼藥,使寒涼更寒,使陽氣受傷,久而久之則陽虛;本來是熱證,當用寒涼藥,卻用溫熱藥,使溫熱更熱,使陰津受傷,久而久之則陰虛……諸如此類,不勝枚舉。


  過治,廣義上說,這也是誤治的一種。所謂“過治”,那就是雖然你的治療是正確的,卻沒適可而止。過則為害。比如說,過服行氣藥,行氣則耗氣,久而久之則氣虛;過服寒涼藥,寒涼則傷陽,久而久之則陽虛……此類例子也是很多的。


  如此三種“治療致虛”,前一種責任在社會,後兩種責任在醫生,俗稱“庸醫殺人不用刀”也


  要說以上種種虛證,若說起它們時是沒有必要“心虛”的。但還有那麼一種虛證卻是另一番風采。那由中國的“君子們”在桌面上說來往往臉紅,義正辭嚴地否認之,大義凜然地斥責之,而私下里又來得最為紅火――那就是房事過頭,縱慾過度。三妻四妾,這在國外無法想像,但在舊中國卻合理合法更合情,而且是社會地位的一種標誌。今天,雖然看起來已不合法了,但“人物”們在背地裡仍是三妻四妾。只是,十分遺憾,如此活路兒對人體的損害在中醫尤被看重,射出的精液是先天之精,必然要傷陰與耗精,射精的過程是全力以赴,必然要傷陽與耗氣,如此高強度的消耗,若無節制,各種腎虛接踵而至。對此類虛證的治療的前提是節制,但是,這又是各位“人物”既不願做到又很難做到的,因此治療就十分困難,這已不是醫學上的困難,而是屬於社會學與倫理學。


  這種虛證是屬於“人物”的,平民百姓是沾不了多大的“光”的。


  總之,富人有富人的虛證,窮人有窮人的虛證,富人有致虛的“富原因”,窮人有致虛的“窮原因”。


  但不論是富人還是窮人,虛證都是一種“貧窮”而不是“富有”,知道了它產生的原因,也好防止“各取所虛”,防得了的就防,防不了也知道了它的來龍去脈,好虛出一個明白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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